（三）穷病之收废品
收废品应该是从我初三开始到高一结束。
收废品有好几种方式：一是坐等，二是去别人家，三是去餐馆，四是藏铜。
坐等的话就是别人将废品送上门。我还记得当时一些废品的价格：黄板纸 4毛钱一斤，矿泉水瓶 1 毛一个，脉动的瓶子厚大，1 毛 5 一个，没有盖子的减 5分。我家后再卖给别人是称斤的，瓶盖很压秤。
坐等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忽悠别人的称：称的时候正常，后决定重量的那一瞬间用脚顶住称的底板；在底板上放一个吸铁石；在秤砣上放一个吸铁石；在挂钩上绑一根橡皮筋，这些方法可以缺斤少两。这不能怪我爸妈，不这样根本赚不到钱。有时会被当场揭穿，只能不停地道歉，补钱给别人。这样下去，生意自然是越来越差了。
有一次一个亲戚来玩，我家中午买的菜准备吃两顿的，结果只能吃一顿了。
那个亲戚看到我妈将分成了两份的青菜倒在一起，嘲笑着说就这点菜还准备分两顿吃啊。我妈尴尬地笑着说哪里啊，分开好洗哩。我妈好心疼，那时也很少打牌。
去别人家收废品首先就会被门卫拦住羞辱一番。我记得很清楚我和我爸去一个小区时看到一个门卫穿着制服带着墨镜躺在靠椅上。我和我爸刚经过他，他就大喝了一声：
干什么的！
我害怕极了，也很自卑。
我爸说：
收废品的。
我拿着袋子和称继续往前走，都不敢回头看。
说是收废品，其实是帮助别人整理屋子里的垃圾。所有的纸箱子，各种瓶子在阳台堆得像一座小山。我和我爸慢慢收拾，将纸板踩平，叠好，瓶子也要踩扁，节约空间，趁别人不注意就偷偷塞几个瓶子到纸板里面。正因为如此，我爸才愿意上门收废品。别人一般也不看称，也卖不了多少钱，主要是让我爸来打扫卫生来了。我和我爸背着废品回家，回到废品堆积得快顶到天花板的家里，开始开心地清点赚了多少钱。我说我头晕，我爸说为什么头晕。我说刚才在别人家都好好的，别人家有空调。我爸就不说话了。
去餐馆收废品是很脏的，都是我妈一个人去，我要帮忙她也不让。我妈将一次性桌布中包着的混杂着残渣剩饭的一次性塑料碗、杯子清理出来，拖回来称重，然后给老板钱。我妈妈去整理，价格自然就低了，别人饭馆老板也不介意这点钱。
我爷爷奶奶经常对我妈说，别人伸出一根手指头都比你家的腰还粗。我当时哈哈大笑，还拿出自己的手指和腰比，心想这怎么可能呢。
藏铜。藏铜是会被抓起来的，但铜的价格很高，一斤可以赚二、三十块钱。
将别人卖的铜一点一点攒起来，或者从别人卖的电线或其他什么物件里面将铜剥离出来，后卖给更隐蔽的收铜人，整个过程胆战心惊。
收废品有一点好处就是可以看很多书，家里堆着各种各样的旧书。寒暑假去那里，除了帮我爸去收废品外，我就坐在那里看书。我爸就很自豪，说书啊，随便看，想看什么都有。前些日子更多，堆不下了就都卖了，又不知道你喜欢看什么样的，留也不知道留哪些。我说这都看不完，马上又会有人来卖书的。
我几次生病都与在武汉生活的环境有关。从小我身体就不好，我爸妈会给我买小儿牦牛壮骨粉，后来当然吃不起了。在我十岁那年我发现了一个问题：
夏天的晚上开着窗户睡觉，别人都好好的，只有我第二天会感冒，一直打喷嚏，很多次都是这样。我跟我爸讲，说我鼻子很痒。我爸就朝我鼻子里面滴风油精，滴进去以后我疼得快晕过去，眼泪直流。原来我有鼻炎，鼻炎害了我一生。每次学校填一些表格时，有一项是问是否有重大疾病史，老师会告诉我们说填无。我心虚得很，因为我生过各种病：鼻炎；肺炎；肾炎；胃溃疡；扁桃体炎；阑尾炎。
